剑仙装死卖咸鱼

青石镇的清晨，晨雾还未完全散去，却好似给整个镇子蒙上了一层薄纱，透着股朦胧的美。

早市己然热闹非凡，嘈杂的人声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，仿若一幅鲜活又充满烟火气的市井画卷，在晨晖中缓缓展开。

可今日这早市，注定不会如往常那般平静。

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，正像汹涌的潮水般，朝着鱼贩吴辽席卷而来。

市集入口处，人群忽然像被一阵强风猛地分开，一阵沉闷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
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，身着暗金色劲装，腰间别着的一对鎏金锤在那斑驳的阳光下泛着冷冽且摄人的光芒，每走一步，光芒便闪烁一次，仿佛在向众人炫耀着它的不凡威力。

而那汉子左脸上，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伤疤，宛如一条狰狞的蜈蚣，无声地诉说着往昔惨烈战斗的故事，让人看一眼便觉胆寒。

“‘昊天宗’鎏金锤程铁山！”

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，刹那间，整个市集的喧闹声仿佛都被这一嗓子给狠狠压了下去。

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着那大汉投去，又顺着他的身影，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咸鱼摊前。

此时，吴辽正蹲在那咸鱼摊前，粗糙的手指熟练地摆弄着草绳，将一条条咸鱼整齐地摆放好。

他的指节因常年浸泡盐水而泛红，掌心厚厚的老茧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特殊印记。

草绳在上面摩挲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
阳光艰难地透过市集顶棚的缝隙，洒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，映出斑驳的光影。

那双手虽粗糙，却意外地好看。

指腹上细小的伤痕好似在默默讲述着不为人知的过往。

吴辽刚抬起头，正准备招呼客人，眼角还漾着那温柔的笑纹。

他左脸颊那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生动，带着南方口音正欲说话，却在看到程铁山的那一刻，整个人如遭雷击，手上的动作瞬间僵住，一条咸鱼从架子上滑落都未曾察觉。

片刻后，他才回过神，连忙弯腰去捡那掉落的咸鱼，借着弯腰的动作，努力平复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。

再抬头时，脸上己然恢复了那副市井小贩所特有的憨厚表情。

程铁山在鱼摊前站定，二话不说，将手中的重锤猛地砸在地上。

“轰”的一声闷响，震得摊位上的咸鱼都微微晃动，周围的地面仿佛都跟着颤了颤。

他目光如炬，死死地盯着吴辽，大声喝道：“吴莫染，别装了。”

吴辽心中一惊，但脸上依旧是恰到好处的茫然，赶忙陪着笑说道：“这位爷认错人了吧？

小的叫吴辽，就是个卖咸鱼的呀，哪是什么您说的那人呢。”

他说话时，喉结轻轻滚动，脖颈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修长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个无辜又普通的小贩。

程铁山冷笑一声，根本不信吴辽的话，突然伸手就抓住了他的右腕。

那粗糙的手指在吴辽手腕内侧摩挲着，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。

吴辽下意识地想要挣脱，却又不敢太过用力，只能任由程铁山摆弄。

终于，当吴辽虎口处那道几乎淡到看不见的剑痕暴露在众人眼前时，程铁山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得意，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，提高了音量喊道：“你这个疤——可别说是被鱼鳍给割出来的！”

这话一出，市集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，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，聚焦在了吴辽的身上。

吴辽只觉得那一道道目光就如同针一样，扎得自己浑身不自在，有好奇的，有惊讶的，还有几个年轻姑娘在偷偷打量着他，那眼神里满是探究。

吴辽微微低下头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，遮住了眼底那复杂的情绪，声音依旧轻柔却坚定地说道：“爷真认错人了，这疤是小时候砍柴不小心弄的呀，您可别乱说。”

“放屁！”

程铁山却根本不吃这一套，暴喝一声，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旁边的咸鱼上，“苍穹榜榜首、赤霄宗宗主吴莫染，你当年何等威风？

现在装什么缩头乌龟！

是不是自废武功后怕了？

怕被我这个苍穹榜第十给打死？”

说着，他又凑近了一步，压低了声音，带着几分戏谑又道：“还是说……你其实没废武功，只是给逃婚找个借口？”

这话一落，市集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，众人的目光在吴辽和程铁山之间来回穿梭，那眼神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，仿佛都在等着看吴辽接下来会如何应对这般难堪的局面。

吴辽耳尖微微泛红，却还是故作镇定，慢条斯理地用围裙擦着手，脸上挂着自嘲的笑，无奈地说道：“爷说笑了，我这样的，哪娶得到媳妇啊。”

可程铁山哪肯就此罢休，他冷哼一声，说道：“既然你执意装傻，那就别怪我逼你现形！”

话音未落，只见他手中的鎏金锤己然呼啸着朝着鱼摊砸了过来，那气势，仿佛要把这小小的鱼摊瞬间砸个粉碎。

吴辽瞳孔微缩，在锤风及体的瞬间，他看似狼狈地往后一仰，实则脚下巧妙一勾，踢翻了旁边装满鱼鳔的水桶。

刹那间，黏滑的鱼鳔散了一地，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。

程铁山收势不及，一脚踩上那滑溜溜的鱼鳔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去。

“小心！”

吴辽“惊慌”地喊道，伸手去扶，却在接触瞬间以拇指在程铁山腕间某处轻轻一按。

只听“当啷”一声，鎏金锤竟脱手落地。

程铁山脸色大变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吴辽又像是不小心踩到另一滩鱼鳔，整个人撞在他身上，两人一起摔进了旁边堆放的渔网中，瞬间纠缠成了一团。

吴辽手忙脚乱地爬起来，嘴里不停地说着：“对不住对不住！”

可旁人没注意到的是，他在这混乱之中，巧妙地用渔网缠住了程铁山的双腿，又“无意间”踢开了另一把鎏金锤。

他的每一个动作看似笨拙又慌乱，实则都恰到好处地干扰了程铁山的发力，让其一时之间难以挣脱。

恰在此刻，巡捕的哨声自远处传来，那尖锐的声响在喧嚣与紧张交织的氛围中显得尤为清晰。

程铁山咬牙切齿地说道：“算你走运。

但这事没完，吴莫染。”

说罢，他费力地从渔网中挣脱出来，捡起地上的鎏金锤，瞪了吴辽一眼，转身拨开人群，大步离去。

市集在短暂的安静后，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喧闹，可吴辽心里清楚，即便大家看似都各自忙着买卖了，那许多好奇的目光依旧像黏在自己背上一样，让他如芒在背。

他只能蹲下身，默默地收拾着那狼藉的摊位。

手指触到冰冷的鱼鳞时，一段尘封己久的记忆突然不受控制地闪回——赤霄宗后山的枫林里，千万片枫叶红得灼人眼目，秋风裹着碎金掠过枝头，落叶打着旋坠落，像天地间泼洒的朱砂。

吴莫染青竹般的身形绷成满月状，剑锋破空时搅碎三寸秋光，霜色剑芒冲天而起的刹那，漫山红叶簌簌战栗，纷纷扬扬的绯色里，少年人衣袍猎猎如旌旗招展。

观战台白玉栏杆旁，白衣女子广袖垂落似素绢上洇开的墨痕。

当最后一片枫叶坠入她曳地的袍角时，那双凝着霜月的眸子仍盛着吴莫染的倒影，眼波里如同酿着陈年桂花酿。

曾经的他，是那般的意气风发，站在众人仰望的巅峰，受着无数的赞誉与尊崇。

可如今，却只能在这市井之中，以卖咸鱼为生，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过去的一切，就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，妄图让那些过往都随着时间消逝。

“喂！

鱼还卖不卖了？”

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回忆，吴辽猛地回神，赶忙收起那些思绪，脸上重新堆起那市侩的笑容，回应道：“卖，当然卖！

客官要几条呀？”

这一场早市的风波，看似暂时平息了，可吴辽知道，自己平静的生活己然被打破。

他隐隐有种感觉，似乎有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，从程铁山出现的那一刻起，就一首在盯着这场闹剧。

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？

又有着怎样的目的？

吴辽心里毫无头绪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

夕阳西下，余晖给青石镇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。

吴辽收摊后，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镇子边缘那间简陋的小屋。

他谨慎地锁好门，仿佛要把外面那些纷扰都隔绝在外。

随后，他弯下腰，从床底拖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。

打开木箱，里面静静躺着一柄长剑，那剑鞘上刻着细小的“莫问”二字。

在这昏黄的灯光下，那两个字仿佛有着别样的魔力，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言说的气息。

“终于想通了？”

吴辽识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，那是吴灭天兴奋的询问。

吴辽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，伸出手，温柔地抚过剑鞘。

指腹摩挲着那个熟悉的名字，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。

三年前那个雪夜的选择又一次涌上心头，那夜，风雪交加，他站在一扇门前，门内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她，只要他推开那扇门，对她说出真相，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。

可最终，他却选择了翻窗逃走，像个小偷一样，消失在了那茫茫的风雪之中，也从此告别了曾经的荣耀与爱情，躲进了这市井的烟火里。

“明天还得早起进货呢。”

吴辽像是在对自己说，又像是在逃避那些纷杂的思绪。

说完，他轻轻地吹灭了油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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